[贺文] 迷宫 （明弗） 下篇
6）
赵公明坐上巴士，渐渐离开城中心。他百无聊赖地靠坐在座位上，盯着电子板上的时间，靠着数字的变化来打发时间。
2月12日13时25分37秒
巴士停靠在了最后一个有标牌的站口，乘客纷纷下车。
公路一侧靠山，一侧靠海。顺着山坡而下，遍野的蓬草摇曳着，连接着不远处的海。
赵公明顺着公路又走了一大段路，靠山的一侧出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，他便由此走了上去。
独栋的房子出现在了视线中。大门口立着一个信箱，虽已锈迹斑斑，但里面躺着的三封信仍然完好无损。赵公明用钥匙将信箱的锁打开，并把信件取出、收好。他看向院庭，同时攥紧了握住钥匙的手。
短暂驻足，他转身向梯台走去，准备离开。
“不打算进来坐坐？”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，院子前堂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。
7）
昨天我梦到街上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，广场上巨大的显示屏出现了新年倒计时的数字。海港的烟花流光溢彩，火焰跳动的感觉很是温暖。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，有人对我说，新年快乐。
以前见到萤火与星光，总觉得缺少了什么，现在想来，或许就是少了分热闹。
其实所有灯塔都是一模一样的。
这片冰天雪地，除了我与灯塔以外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的事与物。我想回去了，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，可是时间过的太久了，我一时间竟想不到可以回去的地方。
想来想去，还是海港的烟花具有吸引力。我的旅程就这么兜兜转转一大圈，像是在走一个巨大的迷宫，那不如就回到旅程开始的地方，重头再来过一遍吧。
弗雷 1月10日
8）
“这半年你倒是把联系断的干干净净，我还想着多久把信箱也清理干净。”
“当初趁着我要离开，来借房子钥匙时我就知道，你这混小子没安好心。”阿瑞斯夺过赵公明手中的一封信，看了看封面，“赵辉……你这取的什么名字。”
赵公明自顾自地拆开了剩下的信，大厅里的气氛变得很凝重。
若不是为了这几封信，还不知道要闹失踪到何时……阿瑞斯感觉头很痛，这混小子太不让他省心了。
“你就打算这么过下去？”阿瑞斯抽出赵公明手中的信，“一直逃避下去？”
“我乐意怎么过就怎么过。”一连串的反问逼得他有些恼怒，他将钥匙重重扣放在桌上，“不需要你教——”
“啪—”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，赵公明下意识用手触碰火辣辣的脸庞，一瞬间清醒了不少。
过了好一阵，阿瑞斯才打破了沉寂，“算了，你好自为之吧……”说完他转身向内屋走去，半途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，“前几天我回来刚好遇到了邮差，他把一封信直接给了我。”
9）
弗雷拖着一个行李箱，向着机场大厅出口走去，过往行人脸上无不挂着相逢喜悦的表情。他走到落地玻璃前，俯身向窗外望去。
一个万家灯火通明，张灯结彩的日子，和他梦里的场景几乎重叠。
他打开手机，15日18点整，来电：无，短信：无。关上手机，他用手指在玻璃上乱比划了几下。玻璃倒影出他的面庞，鎏金的眸子显得有些黯淡无神。
的士向着海滨城郊开去，过往的车辆愈加稀少。电台正放着节奏鲜明的音乐，司机似乎已沉浸在了回家的喜悦之中。
或许载完这个客人，他今天就可以提前收工回家了。
透过车窗玻璃，海湾那一边的港口已燃起了烟花，虽然稀稀疏疏还不成一片，但新年的气氛已渲染开来。
“家里人怎么没来接？”司机突然问道，
弗雷怔了怔，“我顺路到这里，突然想看看在这里的朋友，没有事先给他说。”
“是这样啊……祝你新年快乐。”
弗雷笑了笑，心情变得好了许多。“新年快乐。”
10）
阿瑞斯开了门，一个黑发少年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。
四目相对，两人都愣了一下。“你好，请问赵辉先生在吗？”弗雷很确定这是赵先生的住处，毕竟这里的地址他早已烂熟于心。
“赵公……赵辉他几天前来过。”
来过……
“这里不是他的家吗？”弗雷赶忙问道。
“你先进来再慢慢说吧。”阿瑞斯给弗雷让出路，示意一起到大厅去。
阿瑞斯拿出一个杯子，并往里面倒满了热水。“小心点拿着。”他把装满水的杯子递给了弗雷。
“谢谢。”弗雷用双手捧住杯子，顿时暖和了不少。阿瑞斯在弗雷对面沙发的一侧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。
“所以您才是房子的主人啊……之前擅自把信寄到这里，今天还这么冒失打扰您，真是抱歉。”
“本来也没什么，况且你是被他瞒着不知情的缘故。”
弗雷晃了晃还剩大半的水，默默地低下了头。他想起去年夏天初次来到这座陌生城市时的场景，初来乍到就遇到不小的麻烦，若不是遇到了赵辉先生……可是如今，这栋曾让他记忆犹新的房子却显得十足的陌生。
阿瑞斯看着这个一开始还情绪高昂，转眼间就神情失落的少年，心里若有所思。
“其实他啊，虽然一玩起失踪就大半年，但他其实很重视你寄来的信。”
弗雷瞪大了眼睛，“那信……”
“他全都拿走了。”
“他拆开看最后收到的那封信时的表情，很是精彩。”
原来信并没有遗失，他也并没有被忘记。
“嘭——”连续不断的响声吸引了屋内人的注意力，弗雷望向窗外，远远地，他看见海湾那头的港口上空，耀眼的礼花在空中绽放，天幕被金光所点亮，且烟花规模愈加盛大。
“再过一会，正式的烟花表演就开始了。”
烟花汇演……弗雷想起了自己那个光怪陆离的梦，其实现实里，他还从未亲眼见过如此盛大的烟花庆典。
“我知道我该去哪里了。”
阿瑞斯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，“那就快去吧。”
阿瑞斯送弗雷出了大门，并看着他向梯台下部走去。在他尚还能看见弗雷的身影时，他又叫停了弗雷。
弗雷转过身来，看着倚靠在门一侧的人，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，
“赵公明才是他的真正名字。”
11）
零点的钟声快要敲响了。
无数的人簇拥在广场上，与屏幕上的人一起倒计时。小孩在趴在商店的橱窗上，望向琳琅满目的商品，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喜悦。炫目的灯光打在过往行人身上，瞬间镜头一转直指穹顶，霓虹灯光与七彩绚丽的烟花融为一体。
赵公明穿过广场上的庆祝人潮，走上海港大桥，港口的烟花庆典快要达到高潮了。
桥面上的公路偶尔驶过几辆车，车里外扩的音乐传入络绎不绝的行人耳中。
-愈夜，愈看愈美丽，
-但谁，会来电？
赵公明一直觉得，这是座被高楼怪物所重重包围的迷宫城。找不到的出口，只能隔着四面的玻璃，看倒影中匆匆离开的众人。然后四周的空间被分割开、被隔离成一个又一个的狭小空间，沉重的压迫感使人喘不过气来。
他拿出被自己搁置已久的手机，按住了开机键。有串数字他早就烂熟于心，于是指尖划过屏幕，轻轻按下几个数字键。
拨通还是放下。
如今还剩些什么？他反复的问自己，过去的一切早就不复存在，他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人。
可是……一个旅途还没开始就四处碰壁，最后还被他捡到收留的少年，如今却已穿过重重叠嶂，又回到了这片开始的土地上来。
该怎么开始，又该怎么结束。
「多谢赵先生这段时间的照顾，再过一会我就要离开了。」
「我想，在世界尽头的塔总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吧。」
「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。」
「其实所有灯塔都是一模一样的。」
「我的旅程就这么兜兜转转一大圈，像是在走一个巨大的迷宫，那不如就回到旅程开始的地方，重头再来过一遍吧。」
他没有拒绝少年盛意的理由。
“嘟-嘟-嘟——”他深吸一口气，静静等待电话的接通，一切都该重新开始了。
12）
弗雷跟随人群一起涌进港湾大桥，心跳呼吸加快，他不断的想快一点到达桥对岸，同时又四处张望。他想，眼神余光随意捕捉到的一个点，能否碰到那个熟悉的人。
铃声不断响着，却被嘈杂声盖过。
两个人相遇的概率如此甚微，一个不小心的擦身而过，就错过了人生里唯一一次可以相遇的机会。
可他的直觉却不容许放弃。
他气喘吁吁地来到港口，这一天，海面上所有的船都已经停泊归岸。他停下了脚步，用手按住胸口，超负荷运作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。
好不容易让自己静息下来，他又慌忙从包里拿出一直在响动的手机。
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弗雷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，手机那头传来了尖锐的烟花冲天的声音，声音几乎和自己周围的场景重叠，仿佛近在咫尺。
弗雷尽力找了个嘈杂声小一点的地方，竭力屏住呼吸。
“喂，这里是——”
“弗雷。”声音传入他的耳中，那些他反复练习的场景和台词一时间不知所踪。
“赵……先生？”他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“是我。”
“……”弗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，那些在纸上写过的话，奈何他是说不出口的。脸烧的很红，弗雷感觉全身血液都在作祟。
谁也没有挂掉电话，电话里的嘈杂声一直接连不断。
广场银幕上的红色数字开始跳动——
——9、8、7、6、5、4、3、2、1、0
爆发式的欢呼声冲破云霄，几十门礼炮在一瞬间被点燃，整齐地绽放在半空中。
嘈杂声让弗雷有些头晕目眩，稍微周遭的音量降了些下来，电话那头又传来了声音——
“港口的烟花怎么样？”
“刚刚……声音太大了，我完全没注意看。”错失观看良机，弗雷内心感慨万千。但好像，又并没有心里想的那样遗憾，甚至，心里还有些……高兴。
“在码头再待一会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弗雷隐隐约约能听到浪花拍打岸边的声音。
电话那头传来简短的笑声。
一时间，弗雷有种空间错乱的感觉，错愕不已。
“对岸大厦楼顶的探照灯灯光照过来了。”一句话脱口而出，弗雷有些不清楚自己话语的意图，他的大脑很是混乱。
“我也看见了。”
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他的心头，弗雷感觉自己握住手机的手有些颤抖。
“弗雷，新年快乐。”
声音由远及近，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。
他蓦然回头，一个逐渐熟悉的身影，正背逆着人群朝自己走来……
-On a winter’s day
-if I didn’t tell her
-I could leave today.
……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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