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濑隽

九年轮回 (2)下 明弗/吉弗

弗雷用了些力握住那只温热的手,三厘米的高度差让他微微抬高了头。良久,赵公明抽出自己那被握紧的手时,弗雷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于是讪讪收回了自己的手,略微低下了头。

当他再度抬起头,只见银色发丝略过眼际,向着另一个方向移去。

他盯着那个方向看去出了神,渐渐的,越发模糊的人影和单调统一的远景融为了一体。

时间再度陷入无限循环当中。

他听着相同的一问一答,看着眼前枯燥索然的白色背景墙,眼皮有些沉。白色仿佛没有了边际,时间变得冗长而无味,他多想快一点结束今天的会议。

“好久不见。”语气一转,还略带些调侃之意,弗雷不由一惊。凝结的空气在那一瞬间流动起来,人却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。弗雷微微侧过身子向声音的源头寻去,想一探究竟,却不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——

“还真是很久不见呢,赵公明。”那人如是回答,声音清冷,却是为弗雷所熟悉的——

该隐。

他们大概之前就认识了吧。弗雷心想,那么来时路上该隐那略微迟疑的态度也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。

在这之后,赵公明和该隐说了些什么弗雷并未听进,倒是一种违和的不真切的感觉涌上心头,就像电影里过场时快速跳过的动作,周围只剩下了匆匆行过的人而没有声音,让人心悸。直到最后,当解散的号令响起时,弗雷才从那无声的世界里醒过来,四周顿时充满了嘈杂的说话声,三三两两的人并肩着从他身旁经过,走出会议室。

“走了。”该隐拍了拍弗雷的肩膀,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并未再开口,弗雷环顾了一圈大厅,才发现除了他们两人以外,已无他人。

“你先走吧,门禁时间之前我会回去的。”

“……”该隐看了看弗雷,发现他的头已转向窗户一边,便不再说话,径直走出大门。

 

 

六月的天黑的比较晚,即使这样,本是泛红了整边天的落日也悄然被黑暗一点点吞噬而去,大地即将被夜幕笼罩。弗雷一个人走在了无人烟的护城河边,不远处便是第一军区的外围墙了,隐隐约约看见哨塔上站了一个人,大抵是哨兵了。于是弗雷略微加快了前进的步伐,向着回去的路进发,看上去心情缓解了不少。

一束灯光从留有缝隙的门里射出,宿舍的门并没有关上,弗雷轻轻推开那扇门,还是不免发出“嘎吱——”的声响,惊动了里面的人。

“回来的刚好,我正要去处理些文件。”该隐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,然后起身收拾桌上的文件,并没有回头看来者到底是谁。

“你就那么肯定是我么?不会是一直在等吧。”

“谁在等你了,正好遇上今天晚上有事情罢了,大概今晚不会回来了。”该隐理好了有些乱的衬衣领口,夹起预备好的文件,匆匆地瞥了一眼弗雷便向门口走去,看起来时间并不多了。

“以后别那么晚才回来。”

……

果然是在等自己回来呢,弗雷暗想。

“谢谢。”

该隐略微迟疑地顿了顿,“只是怕你打扰到我工作。”丢下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,然后从外面合上了宿舍的门。

傲娇如该隐,弗雷虽然不大喜欢他那过于偏激的性格,但每当看到他努力的背影和认真的神情时,谁又能真的去讨厌这个人呢?

何况弗雷和该隐之间还有种不言而喻的默契——他们都闭口不谈过去的经历。

弗雷走进了浴室,打开花洒,仰起了头。水尽情地淋漓打在他的脸上,混杂着不知名的液体从眼角溢出。弗雷想,明明如今的自己已得到众人的认同和赞许,在战功方面也有许多贡献,可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少了很多东西。他想起九年前父亲自杀的那个下午,当他从缝隙处看到飞驰的子弹迅速染成鲜红,还来不及他反应,父亲便应声倒下,紧接着的便是自己胃里的翻江倒海,难以忍受的干呕,以及无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那个时候仿佛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,突然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。白茫茫于天地之间,只剩下了自己不知去处。

在那之后的日子里,弗雷觉得自己仿佛行尸走肉般蹉跎着时间。母亲因不堪诋毁病重而去,尚且12岁的妹妹也只得寄于他人篱下去了异乡,从此天南地北,不再相见。就连自己,也只得隐去姓氏,去了遥远的边区,而这一去就是五年,当自己再度回来,周围早已不是当初的风景,全然是陌生的人和新的圈子。

短暂的时间里,失去了所有还来不及珍惜的东西。自己也遗忘了曾经的自己和过去所有的人。

水声的淅淅沥沥,使耳中充斥着鸣鸣的声响,水流和雾气似乎将这几平方面的空间同外界隔开。又是这种听不见任何声音的感觉,让弗雷烦躁不已,于是他拧过开关,关闭了花洒,水声消去,但水汽氤氲,一时怎么也散不去。

弗雷用准备好的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,在经过手背处的伤疤时,他还是停下了动作。

现在我对你的记忆,就只剩下这么多了,再过久一点我大概就会将你彻底遗忘,可是,就算是如今,若不是看到手上的伤疤,我可能就会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你这个人,会不会只是我产生幻觉时杜撰出的一段经历呢?

这种听不见任何声音的日子,我真想快一点结束。不管是你还是谁,真希望能快一点出现,已经不想再一个人下去了。

弗雷拖着步子从浴室走出,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,他关掉了浴室的灯,凭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地回到了床边。整个屋子寂静得只剩下了倾泻的月光和冰冷的水泥地板。

这一边,弗雷早早地躺在了床上,却辗转反侧睡不着觉;那一边,有的人还在挑灯夜战,编写着计划彻夜未眠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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